“浣衣皇后”王滿堂
“浣衣皇后”王滿堂
王滿堂被人稱為“浣衣皇后”,浣衣就是洗衣的意思,她在浣衣局洗過衣服是事實,而做皇后卻一直未名正言順過,可以說是一個有實而無名的皇后。當然,若說到她曾經堂堂正正地受封為“大順平定皇后”,卻又是另一回事,名為皇后,實際上不過是個山寨王的壓寨夫人。王滿堂的一生倒是和皇后這個名號扯上了不少關係。
王滿堂是明代正德年間霸州的著名美人,那時候婦道謹嚴,一般的女子都受着“三從四德”的規矩束縛,尤其是未婚的閨女,必須是“笑莫露齒,話莫高聲”、“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”,天天鎖在深閨,幽幽寂寂。王滿堂卻是個獨出一格的叛逆者,當然,這也與她父親的思想有關。王父是個專替人寫狀紙、打官司的訟師,雖說地位不高,卻也見多識廣,靠着一支利筆和一張巧嘴,也掙了不少財產,因三教九流的人物接觸多了,思想就比較開放。王家就滿堂這麼個獨生女兒,別人家的女孩兒不受重視,一生下來,只隨便叫個“花兒”、“丫頭”之類的小名,待出嫁后,就隨了夫姓,成為“某某氏”;而王父卻看重自己的女兒,一生下來,就一本正經地翻字典、測字,給她取了個響噹噹的大名——“滿堂”,還頗有幾分男孩子的氣勢。王滿堂長大后,長得不高不矮,不胖不瘦,模樣兒俏麗,性格活潑浪漫,尤其是那雙大眼睛,滴溜溜地似能說話。誰看了都忘不了。王家對滿堂十分嬌縱,從不用“婦德”、“婦容”之類的條條框框來約束她,任她自由自在地進出嬉戲,快快樂樂地生活成長。所以霸州城裡人人都知道王家有個與眾不同的姑娘,正統的人貶她為“野姑娘”、“瘋丫頭”,讚賞她的則誇她“真夠味”、“俏美人”,王滿堂則不管人們怎麼說,依然我行我素。她雖然大方開朗,但並不放蕩,所到之處,總給人一種火一般熱烈,和她天生的美貌和隨和的性格配合在一起,確實夠得上是一個迷人的美女。
明武宗朱厚照十五歲登基做皇帝,到二十齣頭時,與皇太后產生不同政見,皇太后暗令皇后對他嚴加管束;明武宗郁怒之下,索性避開宮中后妃,搬到特建的“豹房”中居住。所謂“豹房”原本是為了皇帝自己安身而設;裡面養着雄獅、猛虎、花豹等野獸,以防外人加害。按武宗的初衷,豹房中不設女眷,連侍候日常起居都由太監擔當,他找來一些名士高人講學論道,以期提高自己的見識和能力。可日子一長,正年輕氣盛的武宗就有些憋不住了,好色之性複發,於是下令各州府進選美女,充實豹房。
選到豹房裡來的佳麗,並不象到後宮中那樣有名種名號,在這裡充其量不過是武宗的玩物,想不想封名號,還要看他到時候是否高興。然而,詔令下到各地方之後,經地方官們一加工,就說是武宗選妃,頓時在各地掀起了選美高潮。
選美使臣來到了霸州,稍一打聽,就得知了“霸州美人”王滿堂的名聲,召來一看,確實還算俏麗可愛,於是就選中了她。王滿堂一家得到這個消息后還十分高興,認為她這一去京城,做了皇帝的妃子,無疑是飛上了高枝作鳳凰,從此家門榮耀,富貴無邊。
王滿堂本是個十分開朗的姑娘,她不象別的女孩那樣,初離家門遠嫁總要哭哭啼啼,倒是滿心歡喜地跟着使臣進京去了。一路上還盤算着到時怎樣取悅於皇帝,或許能搏得個貴妃之類的封號。
待王滿堂到京城時,各地應選的美女也紛紛雲集到了豹房,一時間,豹房中鶯鶯燕燕,美女如雲,讓人目不暇接。小小豹房自然容納不了這麼多的麗人。武宗只好花中挑花,選了十幾個特別出色的留在豹房中供他享用,其他的則一概遣送回鄉。王滿堂雖在霸州是出類拔萃的美人,可畢竟天外有天,待全國的美女集合到一塊,她並不顯得特別奪目,加上她這時才十五六歲年紀,畢竟還是個沒開開的花蕾朵,芳艷自然比不過那些鮮花正放的女人,因而也在落選之列。
進京時她曾是滿懷着希望和憧憬,家中也為她而榮耀;誰知到頭來都是空喜一場,如今只能灰塵溜溜地回家,她心中充滿着凄涼。途中夜宿驛館時,她做了一個夢,夢中見到一位頭環金光、身着金衣的仙人,告訴她說,將有個名叫趙萬興的人來聘她,此人貴不可言,千萬不可錯過。夢醒之後,王滿堂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,她不再為此番的落選而難過,認定自己終將與貴人相伴。貴人到底貴到什麼程度呢?既然是貴不可言,那莫非就是皇帝了?這樣一想,她興奮難抑,恨不得插翅飛回家中,好等着那個叫趙萬興的貴人出現。“趙萬興,趙萬興。”她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。
回到家后,父母見女兒落選而歸,先是有幾分不快;王滿堂神密地把她在驛站得到的那個夢告訴了父母,兩位老人也覺得定有天命,只是時機未到,心情很快轉好。
王父有個好友是個和尚,到王家串門時,得知滿堂落選一事,便好意寬慰王父說:“不必傷心,我見你家屋頂有紫氣盤繞,不久當有喜事臨門!”和尚本是隨口寬王父的心,誰知王父卻當了真,連忙把女兒在驛館得夢的情形和盤托出,和尚聽得津津有味。
和尚並不以為王滿堂的夢就有什麼神驗,只覺得有趣,便又不經意地告訴給了他的另一位朋友——道士段長。哪料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,段長是個頗有心計的年輕道士,平日里就聽說過王滿堂的艷名,早已垂涎三尺,一聽說這段故事,他頓時計上心頭。
兩天後,段長經過一番準備,化裝成一個遠地而來的過客,在黃昏時叩響了王家的院門,請求借宿一夜。王家房子寬敝,見來人文質彬彬,相貌端正,不象有歹心,王父便把他讓進院來,一番客套后,來客自我介紹說叫趙萬興。一聽這名字,王父心頭一震,只說讓客人稍候,自己轉身跑進屋去告訴女兒和妻子,說是有貴人光臨。經王父一說,王家母女也心情激動不已,連忙上上下下忙碌起,殷勤地款待這位自稱為趙萬興的不速之客。
段長暗暗竊喜,卻狡猾地不露聲色,第二天一早還裝模作樣地要告辭王家去趕路。王家三口慌了神,忙設法挽留。王母東扯西拉,直說今日不吉利,不宜行路;又說天將下雨,不便出門,總之,又留下客人住了一天。第三、第四天,又把第二天的戲重演一遍,這樣下來,段長便在王家住了好幾天。
這幾天里,王家人密切觀察,認為這位客人不但儀錶堂堂,而且頭腦靈活,能言善道,處事得體,確有貴人之兆。於是,第八天的時候,王父親自出馬,動用三寸不爛之舌。說出要將女兒許配給客人的心意。王家主動許婚,段長不禁心花怒放,然而又故作鎮定,矜持了一陣,才勉強答應下來。不久,王家便為兩位年輕人操辦了隆重的婚事。
段長是個野心極大的人,得到了岳家的財產和美艷如花的妻子后,他又生出新的奢望,一心想循着王滿堂的那個美夢,真正成為一個貴人。一番深思熟慮后。他開始實施他的夢想,首先,他託了昔日作道士時的一些同道友人,四處散播王滿堂的那個奇夢。道士的話是很容易蠱惑人心的,很快,市井中議論紛紛,都說王滿堂生就是皇后命,而她的夫婿“趙萬興”無疑就是將來的貴人,跟着他干,往後一定能獲得榮華富貴。
如此這般,段長以“趙萬興”的名義成了家喻戶曉的神奇人物,一批市井少年主動地投到他的門下,地方鄉紳也紛紛支持他,大家都想跟着貴人沾點光,將來貴人得了天下,自己也能撈個一官半職什麼的。漸漸地,段長手下已結聚了一大批人馬,霸州城中行事不便,他便仿照古代起事者的慣例,把人拉到附近的深山密林里,建立起一個山寨,並不斷擴允發展,準備相機行事。
他們在山中也發展起了武裝組織,因有鄉紳們資助,他們不必象一般山匪那樣搶掠財物;因為自覺力量還不足,所以也還沒有象起義軍那樣攻佔城鎮。這批人結聚山中,似乎更象一個秘密的宗教組織。但是,段長並沒有放棄他的貴人夢,他命手下的人在山中用茅草蓋起了宮殿,把他們佔領的那個山頭自誇成一個王國,他自己則成了皇帝,並用了“大順平定”的年號。同時,又封了隨同上山的妻子王滿堂為“大順平定皇后”,還設了左右丞相、文武大臣,每逢三、六、九日,在茅草大殿上接受群臣的朝賀,並象模象樣地研討軍國大事。王滿堂這個自認為有皇后命的“霸州美人”,便這樣做了個山中皇后,其實,充其量不過是個壓塞夫人罷了。
段長的王國在山中自成一體,雖是有帝有后、有臣有相,但並沒威脅到大明王朝的安危。然而,消息傳到京城時,明武宗還是很不高興,堂堂大明的天下,居然還有人敢稱王稱帝,豈不是有忤君之嫌嗎?於是下令當地官員派兵進山征剿。好在段長的武裝力量十分有限,當地官兵輕而易舉就把他的王國搗平,並活捉了“皇帝”、“皇后”和眾“臣相”。官兵在山中搜查時,看到茅草搭成的宮殿,自製的龍袍鳳披,不禁啞然失笑,這哪裡能成造反的氣候,不是如兒戲一般嗎!
雖是鬧劇一場,但因涉及到忤君犯上之罪,地方官不敢擅自斷案,便把段長、王滿堂、山中眾臣相等一千人犯解押到京城。明武帝在了解了全部案情后,除了感到好笑外,卻又節外生枝,對王滿堂發生了濃厚的興趣。於是,由武帝為之作出了判訣:段長及主要謀犯因逆君謀反之罪處死;其他附庸者因不明真象,屬於盲從,不予追究責任;主犯之妻王滿堂沒入宮中。
所謂將王滿堂沒入宮中,武宗本意是想將她收到豹房中,以滿足他的好奇之心;誰知刑部官員在執行詔令時,誤解了武宗的意思,以為把王滿堂以罪犯之妻的身份設入宮中,是要讓她到宮中充當奴婢,以示懲罰,於是把她分派到宮中的浣衣局,做洗衣女姐去了。
武宗等了幾天,沒見到王滿堂,經過追問,才了解到情況,便下令將王滿堂由浣衣局調到了豹房來侍候自己。
當年武宗選美時是見過王滿堂的,但那時的她還只是一隻沒有成熟的青果,雜在眾美女中間,不足以吸引武宗的目光;如今的王滿堂,經過了幾年的風吹雨打,已經長成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,鮮艷欲滴,芳香誘人,大大勾起了武宗的胃口。而王滿堂本來是個非常開朗的女性,當初嫁給“趙萬興”,只為慕他的貴人之命,現在騙局揭穿,她便也不怎麼太為丈夫的死而傷心。既然武宗又回過頭來看中了自己,那可是真正的幸運降臨,這下恐怕要做上真正的皇后!這樣一想,便在武宗面前,極盡嬌媚風騷之能事,把個武宗述得神魂顛倒。
這時候,明武宗剛從江南遊歷歸京,途中染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