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希夷因“年年歲歲花相似”殞命

劉希夷因“年年歲歲花相似”殞命

《唐才子傳》“劉希夷”條:(希夷)嘗作《白頭吟》一聯雲:“今年花落顏色改，明年花落復誰在？”既而嘆曰:“此語譏也。石崇謂‘白首同所歸’，復何以異？”乃除之。又吟曰:“年年歲歲花相似，歲歲年年人不同。”復嘆曰:“死生有命，豈由此虛言乎!”遂並存之。舅宋之問苦愛一聯，知其未傳於人，懇求之，許而竟不與。之問怒其誑己，使奴以土囊壓殺於別舍。時未及三十，人悉憐之。

劉希夷，汝州(今河南臨汝)人，高宗上元二年(675年)進士，善為從軍、閨情之詞，詞調哀苦，上引《白頭吟》(《全唐詩》題作《代悲白頭翁》)即其名作。全詩如下:

洛陽城東桃李花，飛來飛去落誰家?洛陽女兒惜顏色，坐見落花長嘆息。今年花落顏色改，明年花開復誰在?已見松柏摧為薪，更聞桑田變成海。古人無復洛城東，今人還對落花風。年年歲歲花相似，歲歲年年人不同。寄言全盛紅顏子，應憐半死白頭翁。此翁頭白真可憐，伊昔紅顏美少年。公子王孫芳樹下，清歌妙舞落花前。光祿池台文錦繡，將軍樓閣畫神仙。一朝卧病無相識，三春行樂在誰邊?宛轉蛾眉能幾時?須臾鶴髮亂如絲。但看古來歌舞地，惟有黃昏鳥雀悲。

此詩的主旨是感嘆人生短促、青春須臾的，由花開花落興起，詩的前半惟見“花”、“花落”、“落花”、“花開”等語彙縈繞，顯得旖旎情深。警策之句就是“今年花落顏色改，明年花開復誰在”、“年年歲歲花相似，歲歲年年人不同”兩聯，詞淺境深，妙手天成。按晉潘岳有贈石崇詩，結句為“白首同所歸”，其後潘岳與石祟同時為趙王倫所殺，時人以“白首同所歸”為“詩譏(不詳的預言)。劉希夷賦此二聯，心理上有不詳的感覺，後果然為其舅宋之問所殺。今人經過考證，也有認為宋之問殺人不是事實，此處不予詳論。通過這個軼事卻可以看出一個事實，那就是:詩歌，甚或是一、二佳句的價值幾乎等同於生命。宋之問因佳句而欲奪為己有，劉希夷既許之而終不肯相讓，這個現象在唐以前是斷不會發生的。

聞一多先生對此詩評價極高，認為詩之境界尤如“寧靜爽朗的黃昏”。《紅樓夢》中林黛玉的幾首詩也與此極相似，顯然是曹雪芹有意識的模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