竊窕淑女制虎狼之心
在唐后朝藩鎮割據攻殺了一百多年之後,曹州冤句,以販賣私鹽出身的豪俠黃巢,在屢次應進士考試,被抑不得及第后,糾合一批亡命之徒慨然起事,幾年後即攻佔長安把唐懿宗趕到四川,他不久又迅即失敗,失敗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手下大將朱溫降唐。
講起朱溫,也是大有名聲,中國歷史上的第四次大分裂五代十國時期就是從他開始的,自他開始,五代在短短的五十四年中就換了八姓十三個皇帝。
朱溫兇悍狡詐,原在劉崇家當傭工,因懶惰不肯做工,多次受到劉崇的鞭答,他是個典型的鄉村流民。這個鄉村流氓團作戰有勇有謀,竟逐漸得到重用,但一到關鍵時刻就露出流氓本性,先是乘黃巢之危投降唐朝,被唐朝賜名朱全忠,任為對州刺史、宣武軍節度使,並加任東北面都招付使,負責堵塞黃巢的退路,逐漸他依靠一批叛徒為骨幹,強取豪奪而成為唐末割據勢力中最強的一鎮。當時宦官得勢與朝臣爭權,唐昭宗在宦官和朝臣的交替劫持下離開都城,顛沛流離。九零二年,朱聖忠率大軍來到鳳翔城下,逼李茂貞和宦官交出唐昭宗,朱全忠入城捕殺宦官一百多人,回長安后又將全部宦官趕到水中淹死,再殺崔胤等大臣,逼唐昭宗從長安遷往洛陽,那時唐昭宗路過華州,有人夾道呼萬歲,唐昭宗哭着對旁人說;“不要呼萬歲。我已經不再是你們主子了”,到住所更對左右服侍他的人說:“我這次漂泊,不知那裡是歸宿。”在陝州,宋全忠終於派人刺殺了唐昭宗,並殺唐昭宗兒子九人,九零七年終於用了“禪讓”這一歷史把戲當上皇帝。可是朱全忠,也就是朱溫這位梟雄卻曾服服貼貼地聽一個女人的話。
這個女人沒有留下名子,只知道姓張,原是唐末宋州刺史張蕤的女兒,朱溫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她十七歲的時候,那天她隨母親來到宋州郊外的龍元寺進香還願,遇到了正和二哥朱存一同打獵的朱溫,她偷偷地從轎簾中注意到這個人生得虎虎有生氣,卻並沒有多加留神,因為做為一位官家女子來講,她並未意識到今後會同一個打獵的人結為夫妻。朱溫卻不這樣想,這位靠兄弟三人在別人家做長工供奉老母,衣食尚且不繼的人,就不怕別人笑話他癩哈蟆想吃天鵝肉,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州郡長官的千金頭上,他當時慨然對他的哥哥說道。“過去,漢光武帝曾經說過;‘為官當作執金吾,娶妻當如陰麗華。’當日陰麗華也不過如此,而我未嘗不可以成為漢光武帝呢!總有一天,非把張女娶為妻子不可。”參加黃巢起義軍后,朱溫獨念張女,而不像其他農民軍將軍一樣任把擄來的良家女子作為妻房。當時他為了自己的深情一片,甚至慫恿黃巢出兵攻打宋州,可惜宋州守御堅強,再加上援兵四至,不得不無功而返。
精誠所至,金石為開。所謂有意栽花花不發,無心插柳柳成蔭。黃巢在奪得黃河下游一帶地區后,曾令朱溫侵略這一帶,朱溫留守山東,當時難民四起,一天朱溫的部下收留了一批難民女子,萬萬沒有想到,朱溫夢寐以求的心上人竟然也在其中。朱溫太高興了,自然是親自噓寒問暖,處在家破人亡、流離失所的張女在朱溫一番信誓旦旦,一番輕憐蜜愛之後,自然同意做朱溫的妻子。朱溫慎重其事,找到張女的族叔,按照古禮,三煤六聘,擇吉成婚,朱溫身穿官服,張女珠圍翠繞,在紅燭高燒的大廳上交拜如儀。當時有看不慣的人還留下這樣一首打油詩:
居然強盜識風流,淑女也知賦好逑;
試看同州交拜日,鳴鳳竟爾配啾鳩。
張女成為朱溫的妻子后,曾多次勸勉朱溫多施仁德,因而朱溫把山東一帶治理得井井有條。當時黃巢已稱衝天大將軍,帶大軍南下,由沛州、宣州、信州、福州直達嶺南廣州,沿途懲處貪官酷吏,除暴安良;隨後因軍士不服水土,罹患疾病,決意北返,自桂州編大筏,沿湘江由南往北而下,經漳州北趨襄陽,再渡長江東行,整理部眾,與留守山東的朱溫會合,完成了採用避實擊虛的方針,流動作戰的戰略任務,掃蕩了大半個中國的腐朽封建勢力。黃巢的成功可說多賴朱溫穩守山東,有一個鞏固的後方基地,而朱溫能如此,張氏夫人又功不可沒。不久黃巢與朱溫并力西攻,拔東都洛陽,入潼關,進長安,黃巢稱大齊皇帝,建立農民政權,命朱溫屯兵溫橋以防堵官軍,接着又命朱溫為東南面行營先鋒,攻略南陽,朱溫返軍時,黃巢親至襟上迎接,慰勞朱溫,這年是唐傅宗廣明元年,朱溫參加黃巢的起義不足四年,已經成為黃巢手下數一數二的戰將。凱旋后,朱溫立即派人趕到蕭縣劉祟的家裡,把自己的老母親接來,一別數載,沓無音訊,突然之間,年方二十七歲的兒子竟然已如此位尊權重,想到兒子過去的凶狡暴烈,看看今日的榮華富貴,這位目不識了農家老太太對嬌小的媳婦着實稱讚了一番,認為沒有媳婦就沒有今天的一切。據傳朱溫的妻子確實料事如神,語多奇中,每為朱溫所不及,因而是朱溫在愛她的基礎更加上敬畏的心理,凡一舉一動,多向閨門求教。有時朱溫已經督兵出行,途中有急使馳來,說是奉夫人命召還大王,朱溫當即勒馬回軍,毫不遲疑。
但有一事,朱溫卻沒有聽妻子的,也因此而在歷史上身敗名裂,背上千古罵名,那就是他乘黃巢勢危的時候投降唐朝,並落井下石,對黃巢趕盡殺絕,他的妻子也因此一病不起。當時朱溫握着病中妻子的手,她勉強睜開眼睛,凄然說道:“妾病垂危,不日將永別大王了。”朱溫悲不自勝地勸說:“自從得配夫人,至今二十餘年,不止內政多賴你主持,外事也須你籌謀定奪,我轉眼將登大位,滿指望與你同享尊榮,誰想到你病得如此之重,這該如何是好!”她妻子突然聽到朱溫要登大位,就明白他再叛唐朝的野心已生,一陣迴光返照,眼睛雪亮,說道:“我已尊榮如此,死亦何憾!大王剛降唐室,不可存廢奪之心!”朱溫又一次忤逆了妻子的心意,說道:“時勢逼人,不得不這樣!”妻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:“上台容易下台難,果然天與人歸,你得登九五之尊,你英武過人,其他的事都不可慮,只有‘戒殺遠色’四字,懇請你隨時注意,我死也瞑目。”說罷氣血上涌,痰喘交作,等到深夜,終於謝世。朱溫痛哭不止,而朱溫手下將士也多流淚,因為朱溫生性殘暴,殺人如草芥,一旦性情暴怒,只有他妻子能以柔克剛,婉言規勸,從而挽救了無數將士的性命,將士因她活命的不知多少,生死榮衰,她的死使朱溫的駐地汴州城哭聲震天,也足以見她的賢德了。
她死後,朱溫更加肆無忌憚,他把妻子臨終前的遺言“戒殺遠色”四字丟到了九洲外國,更加酷愛女色,象禽獸一樣淫亂,兒媳婦都得入宮侍寢。他稱帝后,大小戰爭都不曾停止過,每次戰爭都損失大量的民命和財物。這樣原來被他壓在河東一隅的沙陀兵李克用部,在李克用死後,李有勖統軍時期居然又漸漸強大起來,經過高邑決戰,朱溫的梁政權從此怕上了李存勖的後唐政權,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,朱溫的部將杜延隱在敗退之際殺盡深、冀二城守兵,將城中老弱全部活埋,將年輕的婦女盡數姦淫。而晉兵殺梁兵二萬,其中猶以殺梁降兵極為慘毒。梁軍動搖,兵士多逃走,嚴刑不能禁。朱溫親率大軍與李存動對陣,居然幾次地哧得燒掉自己的帳蓬逃走。他又羞又惱,帶兵退回洛陽。到洛陽后他病重不能起床,對近臣說:“我死,兒子們不是李存勖的敵手,我沒有葬身之地了。”就在他說兒子們不是李存勖對手時,他的兒子們卻加緊謀奪繼承權,彼此間爭鬥非常激烈,他的第三子朱友珪眼看自己繼承無望,夜間率兵入宮結束了他父王朱溫的生命。他終於死在嗜殺好色中,他死時想到了妻子的話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