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故事:狐仙
泅州城內有一條巷子,很偏僻,巷子深處,有個不大的小院。人了院門,有幾間簡陋的草堂,這就是杜鳳鄂的“百狐齋”了。
古往畫人,寫飛禽走獸的不少。虎嘯山谷,馬躍平川,鶴唳荷塘,雉伏草叢等等。但專畫狐的人不多。
杜鳳鄂就專事狐畫。
他想象奇特,用墨大膽,筆下有灰狐。白狐、赤狐、黑狐、藍狐、紫狐……或靜、或嬉、或怒、或媚,或狡黠、或機靈、或嬌憨,千姿百態,形神兼具。
他的畫中,或為主體,或力襯景,都少不了狐。
如前人畫芭蕉,多以小鳥點綴,他的《芭蕉小景》卻畫兩隻狐玩耍於蕉下,就不一般了。再如他的《四美圖》亦每幅皆以狐綴之,昭君圖的狐端莊,貂蟬圖的狐嫵媚,貴妃圖的狐雍容,西施圖的狐嬌柔。人狐和諧統一,相得益彰,有一股空靈的氣韻。
為了畫狐,杜鳳鄂常伏在山野林中草垛屋后窺覷狐的行蹤。狐類狡黠多疑、靈敏迅疾,常於夜間出沒,故爾他想觀狐實非易事。
有回他去山中,守了半天也沒見一隻狐,只好悻悻而返。
途中,他碰到一個獵人。獵人肩上挎一隻狐。狐是獵人下夾捕的,所以只傷未死。他就將狐買了下來。這是一隻幼狐,紅色的毛油光發亮,兩隻小眼怯生生地望着他,他愛憐地摸了摸狐的腦袋。
回來,杜鳳鄂用鹽水細心地為幼狐擦洗傷口。經他悉心餵養,不幾天幼狐傷口就癒合了,小傢伙在籠子里躥上蹦下。
杜鳳鄂常逗狐玩耍,畫了不少草圖。
有次他作好一幅畫后,又出來逗那狐玩。
他問:“你是公狐母狐?"狐說:“我是母狐。”他問:“傳聞狐能化人,此話當真?”狐說:“信則有,不信則無。”他又說:“那你能不能變個美女?”狐說:“能又怎樣?”他說:“嫁給我。”狐道:“你將我放出籠來。”
其實,他問這些的時候,紅狐並沒開口。但他想象狐就是這麼和他說的。他真的將籠門打開,紅狐沒有變成美女,卻“哧溜”消失在夜色中。
第二大晚上,他睡下后,被門外一陣蟋蟋窣窣聲吵醒了。他開門一看,門外站着一大群狐。其中一隻跑到他跟前,用爪子抓他的褲管,用舌頭舔他的腳踝。他認出來了,正是他放走的那隻紅狐。
一大群狐跑到院中打鬧嬉戲,追逐翻滾,至半夜才散。
次日又是如此。
杜鳳鄂明白了:狐是有靈性的生靈,那隻被他放走的紅狐為了報恩,領來一群狐讓他畫哩。
從此,他的狐畫更出神入化了。
儘管杜風鄂的狐畫畫得好,他仍然受窮。因為狐畫無人願買——狐在民間是不吉的象徵,誰願買不吉的東西掛在家裡呢?
杜鳳鄂不管這些。
這一天,他於街頭賣畫。走來一個女子,被那麼多栩栩如生的狐畫吸引了,出高價買了兩幅。因為第一次有人買他的畫,且是個女子,他不禁朝女子多看幾眼,只見她明眸流波,風姿婉媚,只是不展笑顏,似花愁柳怨。女子被杜鳳鄂瞧得有些害羞,卷畫匆匆離去。
第二日,女子又來畫攤買走了他的兩幅畫。一連幾日,都是如此。
時間久了,杜鳳鄂覺得有點溪蹺,女子再次來時,他就問:“小姐是何人家閨秀,緣何買那麼多畫?”女子笑而不答。他說你不告訴我,這畫,我不賣了。女子說:“你這人真是好笑,你賣畫,我出錢,且有不賣之理?”杜鳳鄂的犟脾氣上來了,他說你不告訴我,我就不賣。
女子氣呼呼地走了。杜鳳鄂有些後悔。
沒想到第二天那個女子卻找上門來。
杜鳳鄂驚訝問:“我沒告訴你住址,你怎麼找到我家呢?”女子一笑:“說出來只怕會嚇着你。”杜鳳鄂說有什麼好怕的。女子說:“實不相瞞,我是一個狐仙,很喜歡你的畫,所以常買一兩幅回去賞玩。沒想到你這人很怪,在街頭刨根問底,叫我怎麼回答呢?”又說:“你超凡脫俗,對狐的一片痴情,世間能有幾人知?只有我們狐能了解啊!”兩人敘談了好些時候。臨走,女子又送給杜鳳鄂好些銀兩,杜鳳鄂推辭不接。女子說:“我懂些法術,這些錢來得容易,你收下無妨。”
杜鳳鄂也就接了。此後,狐仙常來“百狐齋”小坐。還幫杜鳳鄂理案磨墨,兩人相處得很是融洽。
一日,杜鳳鄂在街頭賣畫,聽市人議論,今日縣衙要宣斬一個青樓女子。原來,縣令的兒子到“千香閣”撒野,被一個青樓女子殺了。這個惡少平時橫行泅州,作惡多端,多少人敢怒不敢言。沒想到一個青樓女子為民除了害。人們都欽佩這個女子的剛烈,同時也恨蒼天的不公。
刑場上人頭攢動。杜風鄂也在人流中觀望。當囚車駛向刑場的時候,杜鳳鄂的心一下子揪緊了:這女子不是狐仙嗎?他心急如焚。但想到她是狐仙,也許會使妖術逃生,杜鳳鄂的心裡又略略有些寬慰。
行刑令下,劊子手飛刀而下,鮮血四濺。狐仙頭身兩離,栽倒在地。
人流散后,杜鳳鄂奔向屍體,摸着冰涼的肢體,也不知狐仙的真身有沒有逃走,不禁黯然神傷。
一個在一旁哭泣的女子抬起頭問杜鳳鄂:“你就是杜才子吧?”廣杜鳳鄂說:“正是。”女子說:“我聽緋胭姐提起過你,”杜鳳鄂問:“她叫緋胭?你是她什麼人?她是否真的是狐仙?”女子悲咽道:“她哪是什麼狐仙?她和我一樣,都是窮人家女子,被縣令惡子相逼才落人風塵的。緋胭姐很喜歡你的畫,羨慕你的才氣,得知你日子清苦,就想幫幫你,又不便說出真相,才和你開玩笑說她是狐仙的……”
杜鳳鄂抱住緋胭的屍體好久才哭出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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