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地名典故之——崇文門
北京地名典故之——崇文門
崇文門:元稱文明門,俗稱“哈德門“,“海岱門“。崇文門以瓮城左首鎮海寺內鎮海鐵龜著名。此外崇文門稅關之苛也使外埠客商望門生畏。“崇文鐵龜”名遍響京都。走酒車,城外是酒道,當年的美酒佳釀大多是從河北涿州等地運來,進北京自然要走南路。運酒的車先進了外城的左安門,再到崇文門上稅。清朝那時候京城賣酒的招牌得寫“南路燒酒”,意思就是說,我上過稅了,我的酒不是盜版,當然,那時候還沒有產權一說呢,呵呵。清末的楊柳青年畫,有一幅叫做《秋江晚渡》。它的畫面上畫著酒幌,上面寫着“南路”、“於酒”等字樣,反映的就是這種全民納稅的良好風尚。以前的崇文門外,東北方向有一隻鐵龜,造型很是古樸,據說這一段兒護城河的橋下有一個海眼,於是人們就用一隻烏龜來鎮住海眼,保護北京城的平安。
北京四大城區之一的崇文區,無疑是由崇文門而得名的。崇文門原為元大都的十一個城門之一(當時名文明門),是南城三個門最東的一個。明朝改建北京城,將十一門改為九門;文明門的位置雖然未動,但改名為崇文門。清朝沿用此名,直到今天。這中間有許多遺聞鐵事。
元大都城是用土夯成的(上古叫做"版築"),下寬上窄,巍然屹立。開始建築於1267年(元至元四年),完成於1276年(至元十三年),整整十個年頭。因為是用土夯成的,於是產生了如何防止雨水沖刷城土的問題,後來用千戶(官名)王慶瑞建議,"以葦排編,自下徹上"。就是用葦帘子自下往上覆蓋,像人穿蓑衣一樣,簡稱葦城或蓑城,並在文明門外設立了陰場。《析津志》載:每年都要"收葦以蓑城",達"百萬"(擔)之多。今天崇文區內的草廠頭條到十條,南、北、中蘆草園(原名蘆葦園)等地名,都與元朝的收葦場有關。後來由於元朝發生皇位之爭,守城一方恐怕對方用火攻城,乃撤去葦簾。
元大都為什麼開十一個門,南三北二,東西各三?正史上無記載。元末明初寫成的《農田余話》(著者不詳)說,"燕城系劉太保定製,凡十一門,作哪吒城三頭六臂兩足"的形狀。稍後的張昱也寫道:"大都周遭十一門,草苫土築哪吒城。"似此,十一門是採用傳說中哪吒形象的象徵了。進城三門是"三頭",北城二門是"雙足",東西各三門是"六臂"。"幢幢十一門,車馬如雲煙"(清乃賢著《金台集》),可見大都是非常熱鬧的。至於把大都設計為十一個城門的"劉太保"就是劉秉忠。他當過和尚,法號子聰,做官后改名劉秉忠。元朝最高統治者是信佛教的。劉由一個叫海雲的和尚介紹,見到了還未繼承皇位的忽必烈。劉跟着忽必烈打雲南,伐南宋,很受忽必烈重視。忽必烈奪得皇位后,封劉為太保,參與國家大事。劉秉忠雖是佛教徒,但精心研究道家的學說,對於《易經》的太極、兩儀、四象、八卦,宋代邵雍《經世書》中的"先天象數"都津津樂道。建築大都城時,尤其在規劃設計方面,他是主要負責人之一。所以,他為迎合元朝最高統治者"國運綿長"的狂妄、迷信心理,為發揮自己的理論,施展自己的抱負,從城門數目的設計上,來宣揚毫無根據的"神道設教",也是完全有可能的。劉死後葬在盧溝橋。
元朝的文明門,在當時又叫哈達門。《日下舊聞考》引晰津志》說:"哈達大王府在門內,因名之。"哈達大王為何許人,已不可考。"哈達"又訛傳諧音為"哈大"、"哈德",直到解放前還有哈德門牌香煙。在元朝,哈達門這種稱呼,已超過了文明門。一些知識分子在寫作時,認為"哈達"、"哈大"不夠文雅,一方面利用它的諧音,一方面利用文明門在南城東端的地理位置,寫成"海岱門"。明朝人蔣一葵寫的《長安客話》說:"泰山、渤海俱都城東盡境,元時以'海岱'名門取此。"海,即渤海、東海;岱,即岱宗,岱宗即泰山。唐大詩人杜甫《望岳》就有"傷宗夫如何,齊魯青未了"的詩句。這兩個地方都在東方,解釋的較有道理。到了清乾隆時,楊從清著的《北京形勢大略》又說:(崇文門)"又曰海岱,言山陬海皆梯航納貢,稅課司在焉。"這只是從明朝人史玄《舊京遺事》上"京師九門,皆有課稅,而統於崇文一司"一語而來。由於祟文門有個總課稅司,就把"海岱"解釋為"山陬海耀",這是極為牽強的。但不管對"海岱"二字的解釋如何,明清的文人雅士,甚至最高統治者都往往不用"文明"、"崇文、而用"海岱"。如明人卓明卿《登崇文樓》詩:"城頭初夜凈氛埃,海岱分明望眼開,紫氣半空時入座,秋聲萬里此登台。"登上海岱門,秋高氣爽,紫氣東來,眼開萬里,何等雄壯!清人著的《白華堂詩錄》:"海岱瞻門高,風塵苦身賤。"以自己的"身賤"襯托、歌頌海傷門的高聳。因而從元到清不斷有達官名士,居住在崇文門一帶。如《宸垣識略》載:元朝御史王儼在文明門外東南里許,築有別墅,"園地構築,甲諸邸第",更有一座"水木清華亭",尤為出眾。當時人許有壬記云:登上此亭"北瞻闉?(城門),五雲杳靄;西望舳艫(指通惠河上船隻),泛泛於煙波浩渺、雲樹參差之間"。可見當時文明門附近的盛況。死後被賜溢為"文正"的雍正進士、東閣大學士加太子太保的劉統勛(按清朝的溢法,"文正"最難、最少),雍正賜他御制詩是"海岱高門第",意思說劉是住在海岱門的一戶高貴人家。《水曹清暇錄》又記有名書法家張照(字得天)也住在崇文門外,"展宇宏深,有楠木廳",極為講究。不過,清朝時代的崇文門,已不是元大都的南城城址和明朝初期的都城最南端,而是變成較為熱鬧的內城了。
經過是這樣的:明燕王朱橡原來封在北京,在奪取了他的侄兒建文帝的皇位以後,年號永樂,決定把首都由南京遷到北京。於是從1406年(永樂四年)在元大都城的基礎上,改建北京城。1420年(永樂十八年)建成。改建后的北京城,第一,把元大都的南城城址,向南移了0.8公里。原來大都南城城址,約在今天天安門廣場北段,南移后成為現在的樣子。同時把北城拆去,東西城也拆了一部分,另建了北城。現在的安定門外和薊門橋附近,還有元大都土城的遺迹。第二,把土城改為磚城。元大都的土城雖然披上"蓑衣",但葦帘子終不能抵擋雨水,所以在元朝一代,部分"城崩"的事經常發生,只在忽必烈時代的至元二十年到三十年之內,就"城崩"八次。每次修理,興師動眾,勞民傷財,所費不貨。明朝改建的磚城也略呈梯形,下寬上窄,每行磚與每行磚之間,往上稍有凹進,以利雨水下流。第三,把元大都的十一門改為九門,南城三個門照舊,只把城門的名稱改了,如文明門改為崇文門,直到今天。
到了公元1552年(明嘉靖三十一年),為了防止北方少數民族的入侵,計劃在整個北京城外,再建築一道外城,結果困於財力物力,只在南城外築成一條東西狹長的城牆,就是今天的東起廣渠門、西到廣寧門的外城,又叫羅城。這樣一來,昔日北京城最南面的崇文門,就成為內城。街道店鋪,住戶人家,出人此門的官吏商人,日益增多。
清朝人關以後,在城建上沿襲明制。它為了調劑在京滿人官吏的收入,"京師九門,皆有課稅,而統於崇文一司"(見明史玄《舊京遺事》)。起初在《戶部稅則》中規定,行李不在納稅之列,"然而外吏人都,往往有應納稅之物,如續綢緞布等"。於是"征私錢以為免稅之資",甚至"雖無貨亦征之矣"。關吏"又四齣巡邏,得之指為漏稅,加倍罰之"(以上均見《天咫偶聞》)。清朝陳康棋《郎潛紀聞》載:"吳江陸中丞以山東布政使陛見,關吏(指崇文門稅局)所索過奢,公實不能與,乃置衣被於外,攜一仆前行,曰:'我有身耳,何稅為!'既入,從故人借衾褥,事竣還之而去。"課稅時,手續繁多,盤問備至,延誤時日。一般小商販,也須排隊等候。天長日久,小商販想出一個辦法;根據自己貨物多少,把稅款插在帽沿上,走到關口,關吏取下銀錢,立即放行。清人查嗣瑮曾有一首詩說:"九門征課一門專,馬跡車塵互接連。內使自取花擔稅,朝朝插鬢掠雙錢。"這錢即歸關吏私有。崇文門稅局收入甚多,為了防止其他官吏忌妒,以"獻鮮"為名,每年三月。向皇帝及大臣送黃花魚,十月送冬筍和銀魚,成為變相的分贓。當時又規定城內不許開"燒鍋",凡外來酒類皆由官方指定的酒商出售,在祟文門指定了十八家,由它們統一收售,統一納稅,俗稱"十八家酒店"。酒稅是很重的,一般釀酒小作坊,為了維持生計,往往在夜間胸前掛着裝滿酒的豬尿脖,偷偷爬過城牆,以避交高稅。這就是"背私酒"的。背私酒是非常辛苦和危險的。他們用脊背貼着城牆,用雙腳和雙手緊緊蹬着和扒着每行城磚微凸出的地方,一點一點往上"爬",到了城上再用繩子把身體系下去。封建統治者的嚴重剝削,逼得人民九死一生地去謀取生路。所以當時稱祟文稅局是"鬼門關。
明末以來,崇文門外是比較熱鬧的,大小商販,車水馬龍。護城河水清瀅,河上架有橋樑,河中游有畫舫,兩岸種着樹木花草。綠柳迎風,紅花邀月,秀麗非常。明人董喧有《夏日出文明門》詩:"文明城外柳蔭蔭,百囀黃鵬送好音。行過御溝(護城河)回望處,鳳凰樓閣五雲深。"過橋不遠為花兒市,"每月逢四日有市,日用及農器為多。其北四條衚衕,則皆閨閣裝飾所需,翠羽明璫,假花義髻之屬,累累肆間"(見《天咫偶聞》)。沿護城河往東,為太平宮,俗稱蟠桃宮,每年三月,"都人治酌呼從,聯鑣飛鞚,遊覽於此","人眠芳草地","箭灑(投壺遊戲)綠楊坡"(見清初人潘榮陛《帝京歲時紀勝》)。清末人震鉤也說"太平宮廟市最盛","地近河埂,了無市聒,春波瀉綠,軟土鋪紅,百戲競陳,大堤入曲,衣香人影,搖揚春風,凡三里許"。冬天,護城河上又是一番風景:"寒冬冰凍,以木作床,下鑲鋼條,一人在前引繩,可坐三四人,行冰如飛,名曰拖床。積雪殘雲,景更如畫。冰上滑擦者,所著之履皆有鐵齒,流行冰上,如星馳電掣,爭先奪標取勝,名曰溜冰。都人於各護城河下,群聚滑擦,往還亦以拖床代步。更將拖床連接一處,治酌陳看於上,歡飲高歌,兩三人牽引,便捷如飛。較之坐驥乘車,遠勝多矣"(見《帝京歲時紀勝》)。後來護城河水日漸淤塞,清政府及民國軍閥又不加倍浚,往日勝景,一去不返。崇文門到蟠桃宮的交通,則改為騎驢;驢識道,不亂走,不用人牽,到目的地自有驢將行人接去,絕無差誤。這種情況,一直到解放前夕。
今天,崇文門城牆已經拆除,護城河水改為暗溝流通。沿着城牆牆址,地面上鋪成寬闊清潔的柏油馬路,車馬行人,晝夜不息;馬路兩旁,高樓聳立,綉簾翠幕中住着萬戶人家。地下築有環城鐵路,四通八達,電掣風馳,每天吞吐着幾十萬人次。這裡與七百年前的元大都時相比,那是天壤之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