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書樓造就一代英主
讀書樓造就一代英主
前清北京城翰林院里,有一座金碧輝煌的讀書樓。傳說,這座讀書樓是康熙皇帝給他的一位漢族啟蒙恩師修的。
原來清朝順治年間,四川地方有一個窮秀才,名叫南土林。他為人耿介,忠厚正直。論學問,那是才高八斗,學富五車的一代才子。可這麼一位滿腹經綸的飽學夫子,考了一輩子的科舉,臨了兒還是一個沒官沒職的白帽子。
壬寅年,康熙坐了龍庭,開科取士,南士林頭髮都白了,還不死心,收拾收拾行李捲兒,告別了家人妻女,又奔了北京城了。
這一回,南士林自己覺得考得特別好,真是字字珠璣,句句錦繡。寫完卷子,細細端詳,心裡美滋滋的,尋思:“這次呀,新科狀元雖說還拿不準,那榜眼、探花是跑不了的!待我金榜提名之後,一定要效忠皇上為百姓們做事,鬧他一個名垂青史,流芳百世!”
老夫子越想越樂呵,也沒走心,隨手就把“四川南士林”五個字寫在卷首上了。興頭上,墨蘸得多了,手腕子一嫖勁,筆鋒一甩,得!把挺大個黑墨點子甩到南土林的“士”字上了。南士林連忙拿筆去描那個“士”字,嗨!不描還好,越描越糟糕!等描完了一看呀,那哪兒還象個“士”字,簡直就象在“南”,和“林”兩字當中蹲着一隻長膀兒的黑老鴰!
南土林這份堵心可就甭提了。敢情這回又白忙活了。這要光是不中還好了,弄不好主考大人把卷子給皇上一看,皇上說啦:“喂呀!這個舉子真會逗啊,沒事兒在科考卷子上給我畫老鴰玩哪!來呀,拉出去砍了!”那不全玩完了嗎?因為科舉時代,污了考卷是有罪的。
想到這兒,南士林一咬牙,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。老夫子把卷子團把團把,塞進袖筒子就開溜了。當他出了考場大門,再一摸袖子,壞了,那要命的卷於沒了!回考場找去?不敢!直接回四川老家?不行!咋辦呢?店錢還沒算呢!我南士林堂堂君子,聖人門徒,不能讓店主東罵我是賴賬小人。這就趕回店算賬,偏趕上店主沒在,南士林傻等到傍黑天兒,才算結上賬,總歸其欠人家五個大子兒,南士林把長衫幾扒下來頂給人家了。
南士林扛着行李捲兒剛一出門,迎面來了一個差官打扮的漢子,帶着一夥子隨從,還押着一乘轎於。那差官衝著南士林就打聽說:“請問,這店裡可住着一位四川來的南士林南老先生嗎?”
“對啦!我就……”南士林剛一張嘴,想說“我就是南士林”,立時又咽回去了。他沒了長衫兒,一身短打扮,不好意思見人,再說你知道這幫差人是幹什麼來的?萬一......不行,不能承認,老夫子多了個心眼,改口說,“對呀,我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,你們裡邊兒瞧瞧去,我這兒有要緊事兒,少陪,少陪!”說完,衝著差官一拱,借勢把臉一擋,轉身就要走。
這當口上,偏巧店主東出來了,手裡頭還拎着一件大布衫子,大嗓門兒地吆喝:“我說南士林先生,這麼涼的天兒,你還是把長衫穿上走吧。欠我的店錢嗎,嗨,我信着你了,三年後你再來趕考時算!”
差官一聽,敢情剛才這位就是南士林呀,老夫子有兩下子,撒謊都沒見着臉紅!轉身拽住南士林,隨從們一擁而上,不由分說,把老夫子塞進轎里,抬了就跑。南土林急得在轎子裡頭直跺腳。不一會兒工夫轎子來到了一座大院子中。
南士林下轎一看,這個地方可太好了!玉閣朱門,雕樑畫棟,一看就知道是個豪門世家的府第,心中十分驚奇。
既來之,則安之。南土林在這兒一住七天,這家的主人就是十不露面。走吧,門口兒有人把着,獃著吧,老夫子是憋得直轉磨磨兒。下人們一日三餐,好吃好喝好待承,可就是一問三不知,誰也不開口。南士林來了酸脾氣,把送來的吃喝掀了滿地,發話說:“你們家主人要是再不出來,我就不吃不喝,擎等着讓你們給我收屍吧!”
這一招兒真靈驗,南士林剛斷了兩頓飯兒,這家的主人就露面了。原來,主人是一位舉止端莊的白髮老翁。這老翁滿臉賠笑,自稱姓金,說是只因家中有一個八齡侄兒,欲求南老先生指教課讀,故派下人們迎先生來此。”
南士林聽了這個氣呀!自打盤古開天地,還沒有聽說過有半道兒上搶老師的呢!把腦袋搖得就跟撥浪兒鼓似的,說什麼也不答應。
金翁趕忙道歉說:“先生休怪老朽行事魯莽。只因我在朝中聽說皇上撿到一張先生的污卷,欲降罪查辦先生,老朽愛先生之才,無奈出此下策,將先生劫請來此,如今聖怒已解,方敢出面傾心相求。”說完,雙手呈上一封書信,南士林拆開一看,竟是家人的平安書信,說是已接到京師金大人送來的黃金百兩。望他安心在京教館,三年後就地重考,不必挂念家中。
南士林這才知道金翁是一片好心,誠心求教,怎好不應?正在沉吟,金翁已將侄兒喚來室中。這孩子前發齊額,烏珠金冠壓發,雲龍錦袍護身,濃眉大眼,器宇非凡,見了南士林搶步上前,恭恭敬敬打了千兒,口稱“恩師在上,弟子金童有禮了!”
這一聲“恩師”叫得是又甜又脆,叫得南士林打心眼裡往外都是喜歡,忙連聲應着,扶起了金童,一把摟在懷裡。從此,南士林就留在金府,每日專心教授金童功課。
金童每天都要到正午過後才來上課,但他天資敏慧,聰明過人,無論什麼功課,一點就通,一聽就會。每天聽完正課,就是猴在南士林懷中膝上,磨着老師給他講歷代聖君英主平定天下,治國安邦的故事。聽到高興處,便拍一雙小手,哈哈直笑,親自給老師倒茶倒水,解渴潤喉。這爺兒倆對脾氣,處得甭提多熱火了!
轉眼三年過去,又到大比之年。南士林有心辭課赴試,又捨不得金童。這一天講課時,南士林讓金童背書,金童卻耷拉着腦袋,一聲不吭。南土林生氣地說:“聖賢云:‘業精於勤,而荒於嬉。’你現在不好好用功,長大焉知其可用也!”說完,舉起戒尺,就要責打金童。那戒尺舉得雖高,落在金童手心也只好算是給他撓撓痒痒兒罷了。金童卻“哇”地一聲大哭起來。南士林本來就捨不得打他,忙扔下戒尺,把金童抱在懷裡,一邊給他吹手心,一邊心疼地說:“好孩子,別哭!老師也是為你好啊,手還疼嗎?”
金童讓南士林一哄,哭得更委屈了。南士林問了老半天,才知道金童是因為聽說老師要走,心裡捨不得,才無心背書的。南士林忍不住老淚縱橫,決心不去赴試,再教金童三年。金童聽說老師不走了,這才破涕為笑扯着南先生的鬍子耍開了嬌兒:“老師趕考,不就為了中狀元嗎?趕明兒個金童送一個狀元給老師!”南士林只當是小孩子的玩笑話,也根本沒往心裡去。
又是三年過去了,金童學業大就。南士林求見金翁辭館,金童聽說老師真地要走了,匆匆趕來說:“恩師,弟子今年欲陪恩師同赴秋闈,望老師寬心再住幾日!”南士林不忍拂金童美意,點點頭,答應了。
一連幾天過去,金童忽然來見,笑着說:“恩師,今天皇上要在太極殿召見新科狀元,我陪恩師先去賞光如何?”
南士林一聽,好嘛!新科狀況都點出來了,還考個什麼勁兒的?我不是讓這個小頑童給騙了嗎?心裡頭一着急,順手拿桌上的戒尺,衝著金童就摔了過去。小金童,不慌不忙,一個仙鶴亮翅,伸手按住戒尺,笑嘻嘻地,撒腿就往外邊跑。南士林大喝一聲:“無義小子,你膽敢耍戲老師,今兒個我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!”說完跌跌撞撞地追出了書房。
這爺兒倆一前一後,緊追慢趕的,不大一會兒,金童忽然不見了。南士林收住腳步,喘吁吁、氣哼哼地往左右一看,噫!這不是金鑾寶殿嗎?我追學生怎麼追到這兒來了呢?可把老夫子嚇壞了!車回頭,磨轉身,剛想開溜就聽殿上金鐘轟響,玉壁齊鳴,金爪鉞斧兩邊列,文武百官入朝班,掌朝皇叔代聖上傳旨:“宣新科狀元南士林上殿面君哪!”
南十林頓時嚇了一跳,只當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了。自己今年連考場的大門兒都沒挨着呢,可打哪兒來的新科狀元呢?這該不是作夢吧?這時候,也不容他多想,早有兩名小太監過來,客客氣氣地把他扶上了金殿,就聽皇上在龍書案后高聲說道:“南士林賢良方正,誨人不倦,今日高中魁元,朕賜你一方寶物,可拿回去細細觀賞,下殿去吧!”說完,讓小太監把一個用黃綾包裹的長方形物件交給了南士林。
南士林稀里糊塗的,讓那兩個小太監又攙下了金鑾殿。回頭打開那黃綾包兒一看,嘿,你猜是啥玩意兒?原來就是老夫子剛才用來打金童的那方戒尺。戒尺下面還迭着一個紙折,老夫子再一看呀,正是那六年前被畫了老鴰,又丟在考場里的考試卷子!
這事兒我不往下說,大夥也都明白了。金翁就是皇叔,金童就是康熙八歲登極坐殿的皇帝。
後來,南士林奉旨供奉翰林院,忠心耿耿,扶保康熙皇帝,康熙特意為他在翰林院起造了讀書樓。那塊曾經打過真龍天子的戒尺,和那張畫著老鴰的考試卷子,就一直用黃綾包裹,供在讀書樓上。
南士林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