剪桐封弟辯

剪桐封弟辯

古之傳者言，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，曰：“以封汝。”周公入賀，王曰：“戲也。”周公曰：“天子不可戲！”乃封小弱弟於唐。

吾意不然。王之弟當封邪？周公宜以時言於王，不待其戲而以成之也。不當封邪？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，以地以人與小弱者為之主，其得為聖乎？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苟焉而已，必從而成之邪？設有不幸，王以桐葉戲婦寺，亦將舉而從之乎？

凡王者之德，在行之何若。設未得其當，雖十易之不為病；要於其當，不可使易也。而況以其戲乎？若戲而必行之，是周公教王遂過也。

吾意周公輔成王，宜以道，從容憂樂，要歸之大中而已，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；又不當束縛之，馳驟之，使若牛馬然，急則敗矣。且家人父子，尚不能以此自克，況號為君臣者邪？是直小丈夫缺缺者之事，非周公所宜用，故不可信。

或曰：“封唐叔，史佚成之。”

註釋

傳：指《呂氏春秋·重言》及劉向《說苑·君道》等著述。

成王：周武王之子，名誦，繼位時僅十三歲，由其叔父周公輔佐。小弱弟，即叔虞，據《呂氏春秋·重言》篇記：成王與叔虞在一塊玩耍，成王將一個梧桐葉子剪成圭（古代玉器，常做為封地的符信）的樣子，遞給叔虞，說：“我把這個封賞給你。”故而後來便將叔虞封於唐。

周公：姓姬名旦，周武王之弟，武王死後，他輔佐成王，執掌朝政。

寺：即宦者。

遂：順，依從。

大中：最恰當的道理。

缺缺：小聰明，小手段。

史佚：人名，周太史，也稱尹佚。《史記·晉世家》說“剪桐封弟”一事是他促成的。

譯文

古籍上有這樣一種說法：周成王拿一片梧桐葉給年幼的弟弟，開玩笑說：“將這個封賞你。”周公聽說后便入宮祝賀，成王說：“這是開玩笑啊！”周公說：“天子是不能開玩笑的！”於是就將“唐”這塊土地封給了成王年幼的弟弟。

我認為這是不可信的。成王的弟弟本當封賜嗎？那樣的話周公應當及時稟奏成王，不應趁成王開玩笑之機而去祝賀以促成它啊。不應當封賜嗎？那麼周公竟使成王這個不恰當的玩笑成了事實，將土地與百姓交給年幼的弟弟，使他成為封地的國主，周公難道能算聖人嗎？而且周公只是認為君王不能隨便亂說罷了，何必一定要依照他的話使之成為事實呢？假如有個不幸，君王拿着桐葉和婦女]宦官開玩笑，也要全部照他的戲言去做嗎？

君王的德操在於其政令實行的效果怎麼樣，假設實施不得當，雖然改變十次也不算毛病，如果切實得當，就不能使它變更了。何況是戲言呢。開玩笑的話而一定要照辦，這是周公慫恿成王去做錯事。

我認為周公輔佐成王，應當以道義來從容不迫、和顏悅色地加以引導，以便使他歸到正確的原則上罷了，一定不會迎合他的過失而為他辯解，也不應當束縛他的手腳，驅使他奔走，使他象牛馬一樣。催逼太急就要失敗啊！而且家庭成員、父子之間尚不能用這種辦法來管理，何況稱為群臣的人呢。這是耍小聰明的庸人做的事情，不是周公所應該辦的，故而不可相信。

有人說：“封賞唐叔，是史佚促成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