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王造反

泥王造反

永嘉楠溪龔埠地方，住着娘兒兩人。兒子李小豹小時聰明懂事，力氣也大。娘兒倆租財主季籌金三畝田，稻熟后交了租，連蕃薯絲湯都端不上嘴。那季籌金非常苛刻，大家叫他“鬼抽筋”。

有一年鬧災荒，五穀無收，鬼抽筋逼着小豹替他家放牛抵租。小豹不肯去，娘流着眼淚說：“租交勿出，你又不去，他怎會甘休？兒呀，我們雞卵是碰不過他石頭的，你還是去吧！”小豹聽了娘的話，只好答應了。到了鬼抽筋家，小豹乾的牛馬活，吃的豬狗食，還挨打挨罵。幸虧相幫阿根叔待他如親生兒子，處處照顧他。

小豹好動，心靈手巧，放牛時愛同一班看牛伴在一起打泥仗。他捏的泥兵泥將，比別人做得快，做得好，同伴都佩服他，叫他“泥王”。

有一日，大家恰在捏泥兵打仗時，料勿到鬼抽筋帶着心腹“獨眼蛇”到田裡看麥。鬼抽筋見小豹不好好看牛，只顧玩耍，便打了小豹幾個耳光。小豹把泥兵摜到鬼抽筋的腦門上，鬼抽筋發火了，叫獨眼蛇抓住小豹。小豹拚命逃，逃到潭邊，正想跳到潭裡游過去，一看，真奇怪，無數的魚、蝦、蟹都圍攏來，搭成一條浮橋。小豹就跳上浮橋跑過去。獨眼蛇想跳上浮橋抓小豹，橋沉了，掉入水中，象只落湯雞。鬼抽筋氣得只頓腳。

天黑了，小豹不敢回鬼抽筋家，躲在村後山腳土地廟裡，慢慢困着了。夜裡，他夢見土地公公，抖着白鬍須，對他說：“當今皇帝同財主一式，欺壓窮人，連我掌管的土地也被刮薄了。你起來造反吧！”土地公公朝廟后的山洞一指，講：“這洞里有很多黃泥，你去做泥兵將泥刀槍，我給你一件東西，緊急時節用到它。”只聽“啪”一聲，有一個東西朝小豹摜來。小豹驚醒了。伸手一摸，原來是一支鑽了孔的牛角。小豹好快活呀，就把它藏在衣兜里。

天光了，小豹向廟后的山洞走去。山洞口很小，越往裡走越開闊光亮。他爬上一個大石墩，向四周一看，方圓大約有一里，高七八丈，地上有一堆堆黃泥。“好個造兵場啊！”小豹就動手做起泥兵泥將和大刀長矛等泥武器。正在做得有興頭時，忽然聽到娘的叫聲。他就走出洞來，一看，果真是娘尋到這裡來了。他對娘講，他要造反，要叫窮人不再受氣。娘聽說兒子要造反，嚇得面色都鐵青了，說“造反，給官府捉去要殺頭的啊！”小豹說不怕，造反是土地公公指點的，就把昨夜的夢從頭到尾對娘講了一番。

小豹娘回家后，把小豹做泥兵要造反的事照實對阿根叔講了。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”，這消息傳到皇帝的耳朵里，皇帝立即派欽差大臣到永嘉來探聽，再派一員大將帶領三萬官兵，駐白鹿城，等探明實情就發兵捉拿泥王。

欽差扮做個老百姓，騎着馬來永嘉，到處打聽泥王，都無消息。一日，到了龔埠村南邊大路上，看到個大娘在田頭插秧，就問：“插田娘，插田娘，你田頭田尾幾根秧？”大娘機靈，就說：“你等會兒來吧，我插完秧再告訴你。”騎馬一走，好就偷偷到山洞裡去問小豹。小豹皺一皺眉頭，告訴娘怎麼個回答，還要娘仔細聽聽騎馬人講些什麼。

大娘回到田頭后，那個騎馬人又來問：“插田娘，插田娘，你田頭田尾幾根秧？”

大娘反問：“騎馬郎，騎馬郎，你馬頭馬尾幾根毛？”

欽差大臣一聽，就向大娘豎起大拇指講：“有肚才！你一定曉得泥王在哪裡？”

大娘心裡明白了，這是皇帝派來的探子，就說勿曉得，顧自走了。欽差大臣無法，趕馬進了村，問遍全村老百姓，大家都搖搖頭。最後是鬼抽筋向他告了密，說泥王就在土地廟附近。欽差大臣問清了路徑，連夜回到白鹿城，搬兵來捉拿泥王。

小豹聽講那騎馬人四處打聽要抓自己，就催着娘快去跟阿根叔商量，弄一擔烏豆來，好把泥兵嵌起眼睛。黃昏，阿根叔挨家挨戶，湊了二擔二烏豆，送到山洞裡。他們一起給泥兵嵌上眼睛。烏豆用完了，還有幾百個泥兵沒眼睛。阿根和大娘正要到村裡再弄點烏豆來，一出洞口，就聽着“答答”的馬蹄聲。官兵來捉拿泥王了。兩人趕緊轉身回洞，叫小豹準備應付。

小豹想起土地公公的話，就跨上土墩，摸出小牛角，“嗚──嗚──嗚──”吹了三聲。真奇怪，一下子泥兵都變大、變高、變活了，泥長矛大刀也都長起來，光閃閃的。

這時節，有個看牛伴氣呼呼進洞來，講官兵來了幾百人。泥王立刻下令：目莫目唐兵出洞迎戰，光眼兵留洞守備。泥王領頭，目莫目唐兵憑着感覺，一個接一個走到廟外草地上，擺開陣勢，等候戰令。

泥王跨上墩台一看，只見官兵已逼過來。等他們走近時，泥王就大喊道：“勇士們，沖呀！”目莫目唐兵就舉起大刀，向前猛砍，殺

死了許多官兵。泥兵真勇，身上中了箭還只管衝殺，殺得官兵屁滾尿流，只剩下一個小頭目逃回城裡去。

第二日，京官副將帶幾千人馬來打泥王。泥王就命令光眼兵出戰。那副將騎在灰馬上，看見幾萬泥兵個個眼睛烏亮，不象逃回的小頭目所講的都是目莫目唐的。正當他思忖怎麼個打法，泥兵已潮水般湧來，官兵應刀而倒，帶兵的副將也拔劍自殺了。

泥王兩次打贏，十分得意，就不把官兵放在眼裡了。這時，阿根叔把村裡湊集來的一斗烏豆帶來了，他叫小豹給目莫目唐兵嵌上眼睛，

小豹說：“我的目莫目唐兵也能打勝仗，這些烏豆用不着了。”就吩咐把烏豆吵起來給放牛伴吃了。

官兵兩回慘敗，那員總兵大將牙齒咬得咯咯響，就親自帶兩萬兵馬，半夜開到龔埠村，把土地廟后的山洞包圍起來。

這時節，泥王還在呼呼大睡。有人叫醒他，說山洞已被敵人包圍了，泥王慌張命令泥兵出洞迎戰，叫光眼兵在前，目莫目唐兵隨後。泥王一跨上土墩立刻下令：“勇士們，快衝呀！”他在“勇士”前面忘記了添“光眼的”三個字，這樣目莫目唐兵也向前衝殺了。目莫目唐兵用大刀猛砍，把光眼的弟兄砍倒了一片。泥王一見，更慌了，趕緊下令：“勇士們，快快撤退！”又忘記了在“勇士”前面加上“沒眼的”三個字，就連前面正跟官兵拼殺的光眼兵也跟着撤退了，頓時陣腳大亂，被打得落花流水。泥王曉得大勢已去，“嗚、嗚、嗚”連吹三聲牛角，叫聲“變！”一霎眼，泥兵統統變得無影無蹤了，只見地上到處是黃泥。也就在這時節，雷聲隆隆，電光閃閃，只聽“嘩啦”一聲，地下裂開條縫，泥王猛地跳進縫裡，等官兵過來，縫已重新合攏來了。

現在，龔埠村山邊有一塊桌面大的泥塗，從來不生青草，格外鬆軟，人踏在上面，會陷下去。傳說這就是泥王跳進去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