邂逅成就了一世糾纏
一、邂逅
又到四月,正是“梅子黃時雨”的季節,不免使人眷戀起水鄉的煙波。“明天,去玩吧?”我輕幽的說。“哪有空啊!等這段工作忙完了,我帶你去!”聰笑着,又把頭埋進公文中。
本不期待有迴音,但他的回答仍叫我滿心失望。我轉頭看向窗外,雨還在綿綿的下着。細薄的雨飄落在上海這個繁華的都市裡,只覺得不合時宜的憂鬱;原本,這雨要下在蘇杭等地,輕輕柔柔,似絮非絮,才有說不盡的纏綿……
不由得想起在杭州的日子,時常面對一泓碧波,充滿傳說的西湖,儘管已經事過境遷,仍風流雅緻得叫人心醉。到了上海,有了繁華、有了格調,卻失卻了骨子裡的雅緻。我,本不屬於這座城市的……
第二天,沒有告訴任何人,留下一張素藍的紙箋給聰,我一個人,獨自出遊。
雨,一直綿綿的下着。車上幾個年輕人坐在一起,又唱又鬧,我只是微笑,在水鄉,似乎連吵鬧也變成了生活的雅趣似的。
下車,打開油紙傘,靜立細雨中,一時不知何去何從。
遊客一哄而上,彷彿眼前可口的餐點。偶爾有幾個人回頭看我,偷偷的嬉笑。我知道,是為了我手中的油紙傘,怕是他們笑我故作風雅吧。我只是笑,任他們笑吧.還在躊躇之際,背後有人猛一撞,一時重心不穩,我馬上往前跌去!“啊!”一聲驚呼,一隻大手伸過來抓住我的手腕,往後一扯,我又往後仰跌,落進一個懷抱中。我反射性的看向懷抱的主人。那是一張年輕的臉,意氣風發的眉毛配合著神采奕奕的眼睛,如今那雙眼睛正懊惱和焦急的看着我:“沒事吧?”“沒事。”我站直了身,看看在一跌一扯間掉落在地上的油紙傘,不由得皺眉。
“對不起!”那大男孩也看到了浸在泥漿中的油紙傘,他忙不迭的將自己的傘塞給我,“我賠你!”
我皺着眉接下了。我喜歡雨,但是不喜歡淋雨。但是看着雨飄落在那男孩的頭上、肩上,我仍不住的問了一句:“你不怕淋雨嗎?”“不怕!”男孩笑着,指指不遠處,“我的朋友也有傘!”他的同伴已經開始呼喚他了。“我要走了!不好意思!”大男孩笑着,揮揮手,“再見,雨巷姑娘!”
“雨巷?”“戴望舒的《雨巷》!”人已經跑遠了,聲音還在飄蕩。我怔忡了一會兒,才想起是那首詩。“撐着油紙傘,獨自彷徨在悠長,悠長又寂寥的雨巷,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地結着愁怨的姑娘……”我笑笑,不以為然。
早晨的游區已經洗去了昨日霪雨霏霏的迷離,朦朧的朝霧中瀰漫著淡淡的泥土氣息,雖然已經用不着撐傘了,但我仍然撐着我的油紙傘。
再瀟洒,也有所顧忌,昨晚,我還是打了電話給聰,也許已經習慣了我的任性,聰只是嘆口氣說:“好好玩,過兩三天就得回來了。唉!”——我有些悵然,在聰的心目中,我成了要糖吃的無知小孩了。從什麼時候起,聰已經不能像過去一樣,參與我的任性、我的隨意呢?也許結婚、也許柴米油鹽真的能湮滅人心目中真正的渴望。
“卡嚓”,一道閃亮的閃光,我一驚,惶恐的回頭一望。“嗨!我們又見面了!雨巷姑娘!”昨日莽撞的大男孩揚着燦爛的笑容,一如清晨的朝陽。我心一動,不由得也微微一笑,看向他手裡的相機,遲疑了一下,才問:“你在拍我嗎?”“是啊!”大男孩坦然的說,頓了頓,又開口,“我是有/丁香一樣的顏色/丁香一樣的憂愁/在雨中哀怨/哀怨又彷徨……”我默然,又是戴望舒的《雨巷》,我真的是那樣嗎?“哀怨又彷徨”?“很象專門為你寫的。”大男孩補充。
“但是——今天沒下雨……”我輕輕的說,似乎自言自語。“誰說沒有!你看看!”大男孩笑着,將相機架好,調弄了片刻,抬起頭招手,“過來看看!”
我遲疑了一下,收起傘,走了過去。大男孩讓開,我便從鏡頭裡打量着清早的游區——剎那間,我一震,那鏡頭裡的竟是我剛才所見的游區:朦朦朧朧,漾着水鄉的霧氣,竟如下了輕煙般的細雨一樣。我不敢置信的抬起頭,又看看是不是真的下雨了。沒有,眼前的游區新鮮明朗的像剛沐浴過的越女一般!
訝異讚歎的神色已經浮現在我的臉上。大男孩得意的笑了,說:“還有更精彩的呢!來,讓我弄給你看。”我讓開,看着大男孩在他的包包里拿出一些東西,又是安裝又是調弄,一切都那麼新奇!“來,看看吧!”我簡直欲罷不能,在他的調弄下,一樣的游區,在相機卻展露了千萬種的風姿:清新明朗的、柔媚迷人的、古典雅緻的、陰鬱壓抑的……
我吁口氣,滿足的說:“我以為相機是最真實反映事物的,原來不是如此。”
大男孩笑了:“我就是喜歡這一點才學攝影的,只要有各種設備,我就能將世界改變成我喜歡的樣子!”“這樣子好嗎?改變了,也許就不真實了。”我淡淡的說。
“怎麼會!正如你剛才所看到的,怎麼改變,變得是外表,不是本質。”“但終究一切都會變的。”我嘆息一般的說,腦子裡想着聰埋頭公文的情景。
“如果這裡也像上海一樣,矗立着現代化的高樓大廈,你還會來嗎?人的喜好也許經常變,但真正內心所要的不會變。”
我抬頭看他,一張比我還年輕的臉,我微微一笑:“你多大?”“21,明年就畢業了!你呢?”“24。我畢業兩年了!”“騙人!”大男孩嚷着,“你看起來比我還小!”比他還小?我有些好笑:“我幹嗎要騙你?”“是不是你怕我追你,就用事先用這種借口來搪塞我?”
我一驚,怔怔的看他。他不是開玩笑的!儘管臉上一派輕鬆,但眼睛的神色卻是認真堅定的,他要試探我!我低下頭去,心思有些動蕩。
再抬起頭時,我已經是滿面微笑:“要拒絕你,我根本不用找借口,因為……”我抬起手,“我已經結婚了……”
大男孩怔住了,鑽戒冷冷的光芒印進他明澈的眼睛里。他的訝異、失望、尷尬、狼狽、甚至惱怒,毫不掩飾的呈現在臉上。
我笑,掩飾了心中失落和悵然,我知道,心底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,因為這個大男孩改變了……
遊玩之旅結束得很匆忙,像逃跑一樣。那張年輕的臉、那挺拔的身影,還有那欲言又止的雙眸,像是追捕我的獵人,我沒有辦法只有逃避。
離開那天,天還是下着雨,但那是傾盆大雨,鋪天蓋地,我嬌弱的油紙傘抵擋不住這般猛烈的雨,我只得撐起那天他塞給我的賠罪的傘——鮮紅色的,在雨幕中分外顯眼!
車要開了,眾人已經上車了,我坐在窗邊,看着外面,外面的世界是如此不分明!“呀!”車門處響起驚叫聲,“你這人怎麼搞的……”
我看向門口,還沒等看出端倪,一個人影像風一樣衝到我面前。我仰頭看他,一身的水,他漲紅了臉,嚷道:“我也要回上海。”我嘆息,說:“坐下吧。”
有些事,明知是錯,明知是墮落,卻無力抵抗……
我看像窗外,雨依舊鋪天蓋地的下着,外面的景緻怎麼也看不清,只看見冰涼的玻璃上映着我們的臉:那樣親近,又那樣的遙遠……
我們沒有回上海,在上海轉了車,又到了其他地方遊玩了。在異鄉,我們只是一個很單純的情侶。
因為回到了上海,一切依舊……
二、風波
窗外,大雨滂沱,密密的遮住外面的夜景,只有閃爍的光芒在水光里流動,詭異而艷麗。
窗台上,美麗精緻的玻璃瓶里,一叢丁香在怒放,清雅的紫色小花在柔和的燈光下分外動人。
我從來不知道丁香也可以像玫瑰那些花一樣,可以成束的出賣,而且被修飾的如此嬌柔,在晶一般的玻璃瓶的襯托下,美得無法形容。
那是送給我的,是一個無名氏送的。從我回來后,每到丁香的花季,就每天有一束丁香送上門來。
聰曾問過我,我只是淡淡的說:“不知道。”也曾很小心的向花店送花的小弟打探過,小弟也搖搖頭,說:“不知道。”——但是,怎麼可能不知道!單是看我收花時那種複雜的神色、我看着丁香那種若有所思的樣子、還有……我怎麼可能不知道!
他狠狠的盯着我,狠狠的抽着煙。“吃飯了!”我柔軟的聲音傳來。
他摁熄煙,走了過去。靠近我,他看見我的眉頭一皺,不落痕迹的避開他——他知道,我不喜歡我身上的煙味。兩人默默的吃飯。
一會兒,他開口了:“近來我比較有空,我們去周庄,好不好?”“不要了!”我迅速否決,抬起頭來,虛弱的笑笑,“我不想去,那裡沒什麼好玩的。”“但是你一向不是喜歡一些古舊的城鎮的嗎?”他端詳着我的神情。“古舊的城鎮不止周庄一個。”“我倒想去看看。聽我同事說,那裡景色不錯,最適合……”他頓了一頓。我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