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鋹來汴

劉鋹來汴

潘美征南漢，南漢無力抗拒。宦官龔澄摳命手下士兵，將都城中國庫及好一點的房子，統統燒掉。大火整整燒了一夜。

望見城中火光燭天，連天空都被燃紅了，潘美道：“須快些攻城。劉鋹君臣要棄城而逃。”宋軍吶喊鼓噪，奮力攻打。陸續爬進城去，將南漢宮城團團圍住。劉鋹無計，只得問計於“玉皇大帝”女巫樊鬍子，誰知樊鬍子卻不知去向。盧瓊仙道：“陛下此時不降，還想等死嗎？”劉鋹道：“朕若降，他們就可不殺朕嗎？”盧瓊仙道：“或許不殺。但不降，是定要死的。”劉鋹遂率百官，開宮門迎接宋軍。潘美見劉鋹，問：“你就是嶺南的偽主嗎？”劉鋹倒乖巧，說：“臣是。”潘美道：“你能率眾出降，雖在城破之後，但亦有功勞。”劉鋹道：“將軍既如此說，可容臣回家吧。”潘美道：“此事重大，我不敢自專，須由我皇上裁決。”劉鋹道：“怎麼？大宋皇上要來？”潘美冷笑道：“皇上怎能來此？但皇上不來，我自可將你們解達東京汴梁。”劉鋹道：“汴京地處北方，怕不要凍死人的，臣不敢去。”潘美道：“胡說。汴京地處中原，人煙稠密，物產富饒，非你這炎熱苦焦之地可比。能到汴京去，是你幾世修來的福份。”劉鋹及手下百官、家屬，皆被押解至東京汴梁。

南漢既已瓦解，宮內宦官衣食無着，到外又不能謀生。宦官們在一起一商量，覺得只有求宋軍主將，繼續到宋皇宮中侍候皇帝，才是一條生路。宦官們為了給潘美一個好印象，個個穿了最好的衣服，臉兒洗得白白的，百十個人，一齊到軍門前請願。

潘美聞聽此事，怒道：“南漢之所以亡國，全是因為宦官太多。他們把持朝政，殺害忠良，欺上瞞下，敲榨良民。他們不找我，我還要找他們算帳呢。現在他們自投羅網，須怪我不得。”

宦官們正大模大樣地在軍門外等候，忽然見出來一夥士兵，不分三七二十一，拿了繩索，就將他們綁了起來。宦官們嚷道：“為何要捆我們？我們犯了什麼罪？”軍士道：“你們犯了禍國殃民之罪，捆你們還是輕的。”宦官們頓時用男不男，女不女的腔調哭喊起來。潘美命將他們押赴刑場，統統砍頭。南漢百姓站在刑場圍觀，個個道：“這幫傢伙，想不到也有今日！”有一老者嘆道：“上樑不正，下樑必歪。皇帝昏庸，誰又能將他斬首？宦官們凈身入宮，想起來也怪可憐的。”周圍的人沒人聽他說，只大聲喝彩，讚頌着劊子手的刀法。

此次平定南漢，共得到了六十個州，二百四十個縣，宋朝版圖大為擴展。太祖大喜，為表彰潘美之功績，升潘美為山南東道節度使。

劉鋹至汴京。太祖派呂餘慶，來責問鋹降而又戰及焚燒府庫之罪。劉鋹道：“此等事，皆龔澄樞教臣所為。”太祖登明德門，命將劉鋹等人，用帛綁了，跪在門下。刑部尚書盧多遜，宣讀詔書，責怪劉鋹抗拒天兵，焚燒國庫。並聲言，將對劉鋹依法嚴辦。劉鋹伏地叩頭道：“陛下，臣年方十六，就承繼了先父之位。臣因年幼，國中事一點兒也作不得主。龔澄樞等人，都是先父的舊臣，他們都不聽我的話，遇到事情，都是他們說了算。後來我雖然年紀漸長，但始終說話不算數。我雖然名義上是國主，但實際上是臣子。龔澄樞名義上是臣子，但實際上是國主。朝廷大軍到來，臣不想戰，龔澄樞偏要戰。焚燒府庫，臣誓死不從，龔澄樞擅作主張，就全燒光了。後來臣力排眾議出降，龔澄樞還要死守哪。”

“依你之言，你是無罪了？”太祖問道。

“陛下明鑒。”劉鋹伏地，重重叩了一個頭。

“龔澄樞，你有何話講？”太祖又問。

“臣無話可說。臣實有罪，但若無人縱容，絕鬧不到此等樣子。焚燒府庫，是臣出的主意，但國主也是同意了的。不然，借給臣一個膽，臣也不敢亂焚國庫。”

太祖道：“禍國奸臣，還有何話可說！”命大理寺將龔澄樞押到千秋門外，梟首示眾。赦劉鋹無罪，並賜襲衣、冠帶、器幣、鞍馬，授其為檢校太保，右千牛衛大將軍，並封恩赦侯。

劉鋹不死反蒙恩受賞，心中感激。正巧太祖又命潘美，將劉鋹舊有財產，發還給劉鋹。劉鋹施展舊技，用珠子結了一條龍，獻給太祖。此條龍形神畢肖，活靈活現。太祖召宮內巧匠來看，問：“諸位愛卿，看此龍造得如何？”

宮內巧匠，都是天下頂尖的高手，對工藝歷來是愛挑刺。但看了此龍，都默不作聲。太祖道：“怎麼都不發一言，難道此龍不值一說嗎？”巧匠們道：“不知此龍是何處工匠所造？臣實在挑不出毛病。請陛下速召此人入宮，我等願辭職還家。”

“此人現在東京，倒不難找，但若讓他作工匠，豈不屈才。此人就是嶺南偽主劉鋹。”太祖道。

“臣實實沒有想到，偽主尚能作此等物體。”巧匠們頓感慚愧。

“劉鋹此人，並不笨。只可惜耽於淫樂，將精力花在了閑事上。若將其聰明用來治國，南漢何能這麼快就被平定！”太祖十分感嘆。

太祖帶了數十人，乘小轎去講武池。命人召劉鋹及眾官前來赴宴遊玩。眾官未至，劉鋹先到，太祖斟了一杯酒，對劉鋹道：“劉愛卿，來，朕賜你一杯酒。”

不想劉鋹聽了此言，臉色變得煞白，撲嗵一聲跪在地上。太祖道：“愛卿，你這是為何？”劉鋹叩頭道：“陛下，臣繼承祖父的基業，抗拒朝廷，致使朝廷發大軍征討，臣罪當死。但陛下既然已經赦免了我，臣就願意作個大梁百姓，還想多過幾年太平日子。此酒萬不敢飲。”

“啊，朕明白了。你是怕此酒中有毒。劉愛卿，聽說你過去常以毒酒賜臣下，有這回事嗎？”

“臣該死。”劉鋹不敢抬頭。

“朕絕不會作此等事。”太祖舉起那杯酒，一飲而盡：“朕行為磊落，正大光明，與臣下情同手足，怎能在酒中下毒？臣下犯罪，自有刑律，何勞朕鬼鬼祟祟，暗害於人。”

太祖命人,又倒了一杯酒，賜給劉鋹，劉鋹一飲雨盡，連淚花都出來了：

“面對陛下，臣慚愧無地。臣至今日才明白，為何陛下能滅臣國。像陛下，才配作萬民之主。像臣等，只不過是國之蠹蟲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