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故事:鏡殺(三)
鬼故事:鏡殺(三)
我只能從這扇支撐着幾塊殘碎玻璃的窗戶看到宅子外面的天,天黑了又亮,亮了又黑,默默地度過了數不清的寒暑春秋,我在這座不知空了多久的宅子里,身上蒙了厚厚的塵土。虛空中回想前世種種,鉛華洗盡,唯有那個一身白色麻衣的男子,依依稀稀,他的名字叫樹寒。
我以這樣的姿式靜卧了多久?不知道。這裡一直沒有人來過,窗外也象這裡如此破敗嗎?想起那件開滿含笑花的旗袍,風姿裊裊,可是旗袍早已不知落在何方。又在瞎想了,即使世界上最華麗的衣裳對於我來說已沒有用處,因為我只是一台老式手動相機,如果沒有人捧起的話,連卧姿都一直這樣不會改變的相機。
有一隻蜘蛛爬過來,開始繼續他昨天的網。網破了又織,織了又破,他沒有半點怨言地每天爬上他的網繼續着一個動作。起碼他能自由地爬到他想去的地方,而我只能這樣靜卧着。我感覺着身體里的每一個齒輪,許多年沒有轉動,但好象都完好無損,身上塵封的出廠銘牌表明着我是一台做工精緻、名貴的老式相機。 今生,我只是一部相機。
有一天,兩個小偷闖入了這幢久無人煙的老宅。其中一個小偷在角落發現了我。他用髒兮兮的袖子往我身上擦了又擦,這台破東西應該還值幾個錢。他們在這幢宅子里幾乎一無所獲,憤憤中把我裝進袋子帶走。我就這樣離開這座不知道呆了多久的宅子,還有那扇紅綠格子窗戶,最後一眼望向它,眼前浮現園子的長長走廊,伸長到轉角的一片紅綠格子窗戶,柵闌中一襲白色麻衣。
小偷跌跌撞撞地走出宅子,嘴裡一遍又一遍地罵娘,真是倒霉,要不是錢都買足彩輸得沒本兒,哪能淪落到進這座連鳥屎都沒有的破宅子。那片蛙聲越來越遠,我在袋子里什麼都看不見,漫長的漆黑。
螞蟻一樣的人在門外川流不息,人、汽車、自行車,哐哐噹噹一串串跑着遠去。有人從門口進來,背着光看不清臉面,一個個在我身前晃了又晃,又朝着門口走去溶入一片光亮中。
這是一家位於市中心的舊相機售貨鋪。櫃檯里都是舊的專業相機,看的人不多,買的人更少。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老頭,精瘦,駝背。老頭每天把玻璃櫃里的相機一一取出,用軟布逐一擦拭。我已經煥然一新,金屬外殼散發著淡啞的光。
店裡只有老頭一個人,看貨和買的人都不多,老頭很清閑,一個人的鋪子里沒有人同他說話,他偶爾對着桌上的電話筒吼:
“誰說我的生意不好,好着吶。”
“這些都是專業相機,你叫我改行賣你那些傻瓜相機,屁!不一樣的檔次!”
“數碼相機?我知道,新科技的玩意兒,電腦的配件。但我這些手動相機還是有市場的啊,你知道這個城市有多少相機發燒友?反樸歸真,越老越興,你懂不懂?”
“你不想跟我說我還沒功夫理你呢。”
啪,電話掛掉了。一個執着的老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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