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故事:鏡殺(終結)
鬼故事:鏡殺(終結)
我環顧四周的相機,大部份古老陳舊,也許當年風光無限,如今乏人問津,傳來了老頭的夢囈:“你們,每一件都有自己的故事呵,有的我知道,有的我不知道。買下你們的都是識貨的主,那叫緣分吶……”
門外,揚起的灰塵象沙暴,風塵中走出一個人,走近,踏進門裡。背着光的臉面晃呀晃,他站在玻璃櫃前仔細地看。老頭上來招呼: “先生要買舊相機?”
“是的,看看。”
“想買什麼樣的相機?”
“Nikon。”
“吶,這邊幾台都是Nikon相機。”
一張臉向我靠近。
“我可以看一下這台嗎?”
老頭把我從玻璃櫃里取出交到他手上,一種異樣的感覺貫穿了全身,一絲絲若有若無。
他舉起相機轉身,從取鏡器中往店外看,臉迎向門外的光亮,一張黝黑的臉龐,留着長發,額前的頭髮挑染過,眼睛在取景鏡前眨呀眨。
“這種舊型號的相機現在市面上不多了”老頭說。我又被放回原來的地方,他什麼也沒有買。
幾天里他來了幾次,每次老頭都熱情地湊上去,雖然他總是漫不經心地看,可能老頭只是寂寞地想找個說話的人。
最後一次,他從錢包里拿出一疊鈔票,指着我說,我要那台。 老頭臉上的皺紋綻開了花“看來先生是識貨的主。要不要我幫你包起來?今後相機使用上有什麼問題,可以拿回來,我幫你檢修。”
我被裝進袋子,跟着他走出店門,眼前越來越亮,亮得眩目,我與他溶入五光十色的陽光中。
他住在一個單間里,在市區邊上。人們在市區擠不下了,就往邊上遷移,市區的邊上樓群林立,與市區不同的是,這裡尚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綠。
房間四周的牆上,掛滿了他的攝影作品,大部分是風景照。我呆在透明的防潮箱里。白天屋裡沒有人,陽台上灑滿陽光,晾在那裡的黑色便裝短褲和白色T恤被風吹得左搖右擺。
“嘀噠嘀噠”小鬧鐘在枕頭下沉悶地響着。
“嘀---嘀----”是電話在響。
“你好,我是寒,現在我不在家,請留言。”他叫寒?
“嘿,我是Angel,晚上不要鎖門,我會來。”電話答錄機里傳來一串清脆的的女孩子聲音。
這幢安靜的屋子裡,電話會忽然響起,嚇我一大跳,然後電話答錄機里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。
“我是南,相機你買回來了?想確認一下,好需要時來向你借來用,哈哈。”
“你好。我是Cici的朋友,她介紹我打這個電話找你,想請你幫我拍些照片,地點我選好了,你若有時間請給我回個電話,謝謝。”
“我是雜誌社的老同,上次你寄來的照片被選用了,稿費已經寄出去,收到后打電話告訴我。”
“我是軍,有空來幫我拍照,相親用的,人生大事,兄弟不要忘了。”
“我,南。模特請好了,時間約好了,下月25號出發,主題是’戈壁上的霓裳’。到時你帶齊傢伙到約定地點集中。” …… 我一整天的疑惑,他們為什麼願意對着一台機器說話?他,也叫寒?
陽台上的陽光一絲絲褪去,屋子裡沒有了色彩。他回來了,身後跟着個女子。
女子一身紅色緊身迷你裙,高佻玲瓏。他扔下沉重的相機袋走進洗手間,她也跟了進去,洗手間里傳來“嘩嘩”的水聲,還有女子的笑聲。
認識你很高興,今天的外景照片我下次來取或者你直接寄到我公司里,她帶着他的古龍水香離開。
他把我從乾燥箱里取出來,雙腿盤坐在床上擺弄着,旁邊放着小棉布,軟毛小刷,專用清潔劑。我仰望着他,長到耳垂的長發自然順服,額前似乎不經意的幾縷挑染過的長發令他充滿神彩,他不愛笑。我的樹寒也不愛笑,而且眼裡滿是悲傷。
入夜,我倚在枕邊,耳邊傳來他均勻的呼吸,窗外的月光灑在他臉上,如霜。他在睡夢中露出淺淺的笑容,那鋪滿白色雪末的墳前,這張臉一如樹寒的最後一抹笑容。暑夜忽然讓人覺得冰寒無比,我痛不欲生。
深夜,門輕敲兩下,打開,一個人掂着腳輕輕地走進來。我大驚,藉著月光,那是個穿着白裙的女子。你來了,他沒有轉身,好象只是睡夢中的夢囈。女孩的長發象瀑布一樣灑下來,嗯,她擁住他。有一股清香在遊走,那是熟悉的含笑花香。園子里含笑花落,樹后飄着一襲白色麻衣
清早,她為他準備早餐,收拾屋子。他小心地把我放回乾燥箱。 “新買的相機?你從來不買舊相機。”
“偶爾看到,很喜歡,莫名的喜歡。”
“南在電話里要借的就是這台相機?這台舊相機功能很好?”
“是的。但這台相機不借,她是我老婆,不借。你叫南把他老婆借我用試試。”
一個枕頭朝着他劈頭蓋臉地飛過去。
“Angle小姐,跟你說多少回了,不要亂吃醋。南的老婆是他那台哈蘇。”
他們從床上滾到地下,剛疊好的被子和床單扯了一地。 “我走啦,來時再電你。”她在他臉上響響地吻了一下。 房間里殘留了她身上的含笑花香。
我是他老婆,我笑着落下眼淚,象樹寒贈我那塊開滿含笑花的花布時那樣。
幾天後,他把我裝進相機袋離開他的單間。嘈雜的人聲,車聲,然後是顛簸。我們在路途上,遠離城市。感覺周圍氣溫越來越底,到後來冷得齒輪直打戰。終於袋子的拉鏈拉開了,他把我取出來。周圍白的眩眼,冰天雪地。如果齒輪上有水氣的話,我的齒輪就要被凝固。他用雙手裹住我,不停地往我身上呵氣,他的體溫傳給了我,然後把我揣進懷裡。他的懷裡象春天,我聽到了他強有力的心跳。樹寒,為什麼我只是一部相機?今生我只是一部相機!
他一個人在雪地里跋涉。有時我遭到突如其來的撞擊,那是他在雪地里摔倒的緣故。我的取鏡器里不段閃過一幅幅美妙無比的雪景,他在空曠中嘶聲大叫,離開了城市,他快樂無比,他對着我喊,我要做那空中的鷹,風雪淹沒了我倆。前世那一夜的漫天雪末,堆積成連着天的冰雪了嗎?還是,我們就這樣一直在宅子外的雪地里跋涉只是誰也看不到誰。只要樹寒走在前面,我不會害怕。
他總是把我抱在胸前,渾身最暖和的地方。
“……水玉……靈兒……含笑……”雪中,一身麻衣的樹寒蹲在墳前,袂帶飄飛拍打着紛飛的雪,是夢囈,他笑了,只有在夢中他才會笑。
當從我身上拆下第五十六卷膠捲,我們走出了那片冰天雪地。
該回家了,他看着遼闊的天空說。
城市,鋪滿塵土。
在他的單間,我呆在乾燥箱里,他生活在玻璃箱外的世界。
晚上,他把我從乾燥箱里取出來,一翻小心呵護后才入睡。白天,我呆在箱里靜靜地聆聽電話答錄機的對話,答錄機記錄著他每天做的事情、他的朋友。他是一個自由職業者,以攝影為生,還有,他的名字叫樹寒!
他的單間經常出入不同的女子,晚上他不鎖門時,會有一個身上散發著含笑香水的女孩悄悄闖入,他知道是她,他喜歡她身上的香水。
他叫我老婆,今生我只是一部相機。我的取鏡器里閃着他的眼睛,鏡頭裡攝下的是他的風景。他聽着我的齒輪歡叫,數着金屬外殼上的花痕。通過鏡頭,他看到我看到的風景,我悉心洞察着他的視野,表達他的靈欲,誰說鏡頭不會說話?誰說他的攝影作品沒有語言?
我愛他,前世今生的樹寒。
今晚颳起了風,高樓的狹縫中天空烏雲密布,他已沉睡。深夜,門被打開,三個黑影閃了進來。進來的不是Angel,我驚駭。他們看到床上熟睡的他,然後躡手躡腳地四處摸索搜尋。
是小偷!
樹寒,千萬不要醒來!千萬不要醒來!
窗外閃過一串閃電,陌生人看到了枕邊的相機,他屏住呼吸小心地走向床邊,黑影一點點地游過來,蓋過來。
“誰?”樹寒驚起,他滾向床邊想開燈。三個黑影撲了過來! “轟!”天際驚雷,閃電狂串,屋外下起傾盤大雨。
閃電中我看到了刀光,黑影亮出了尖刀!
混亂中我被撞飛,血!白雪裡滲出了殷紅,染紅着墳前樹寒的白色麻衣,我肝腸俱裂,空中的雪花幻作千萬朵淺淺黃色的含笑。我在空中碎裂,鏡頭玻璃碎成寒星四射,他們射向了黑影,射向那把閃着寒光的刀!
屋裡飄來了陣陣含笑花香。三個衣衫不整的闖入者咽喉上都扎着碎鏡片,血流了一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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